后现代主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西方社会中出现的范围广泛的文学思潮,这股文艺思潮遍及小说、戏剧、诗歌、电影、音乐、绘画、舞蹈以及建筑等领域。
它不仅否定19世纪以来的批判现实主义创作,而且还把矛头指向20世纪初反叛浪漫主义的现代主义创作,认为文艺创作的纲领应当是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的综合或超越。
事实上,主流学术界曾经不区分“现代”和“后现代”两个概念,无论在文艺思想还是在创作技巧上,后现代主义文学都是现代主义文学的延续和发展。
但又由于二战之后文学发展的特征,已经远远超过了传统的“现代主义”所能涵盖的范围,它又和通常意义上的文学思潮、流派不同,它既不是指称一个具体的作家或批评家的群体,也不存在被广泛认同的纲领和宣言。
不仅如此,后现代文化是一种没有中心的多元文化,宽容各种不同的标准,主张持续开发各种差异并为维护差异性的声誉而努力。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后现代主义文学内部分支流派纷呈,如“垮掉的一代”、“黑山派诗歌”、“黑色幽默派”、“新小说派”、“荒诞派戏剧”、“愤怒的青年”、“魔幻现实主义”等等,这些流派都是后现代主义文学思潮在不同时期、不同领域、不同地区的具体表现。
为了便于理解,我将先说说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的理论来源,然后再说说它在文学创作中的艺术特色和创作手法。
当新精神分析学派和存在主义汇合,从西方“病态社会”中探索引起人的精神变态和精神分裂的原因,把社会的异化和人的精神异化联系起来,表现人的处境的荒谬,反映“群体社会”中人的精神危机时,就成为直接孕育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土壤。
文学样式有自身的兴衰史,小说作为主要艺术形式的时代已验结束,就像古典悲剧、大歌剧、十四行诗的时代依次逝去一样,人类的文化史与文学史就像巴罗克建筑艺术风格一样,由于过分雕琢,几乎已经把所有创新的可能性穷尽了。
因此文学艺术家不可能、也不必要在文学艺术上独辟蹊径,标新立异,而应该勇敢地面对文艺的死胡同,把以往的各种文艺风格和技法加以综合或者给予滑稽模仿,通过揭示传统艺术的“终结”而获得艺术上的“创新”。
正因为后现代主义作家们这样的艺术观,导致了这一流派两个十分明显的艺术特征:
第二 反传统性
后现代主义认为它的艺术常规是:“系统地颠倒成为现代主义特点的那种对艺术的真实性和意义的崇尚,摆脱传统上公认的思想与经验方式,”以便揭示生存的“毫无意义”和“潜在的深渊”。
在小说领域,后现代主义作家以“反小说”来反对传统小说,反对小说有明显的情节、时间顷序、空间限制、人物性格描绘、固定的体裁和结构、规范的语言、作品的主题和倾向等等。
以“写生”的态度记录客观事件与情境,有的着重展示人的内心,有的着重描写事物;人物成为表现某种心理因素或状态的“临时道具”;以场景组合代替情节发展。
他们主张在作品中采用,表明视觉的和纯描写性的明确的词汇;要求读者参与作品,认为读者享有和作者同等的创作权力。
同样的,在戏剧领域,后现代主义作家以“反戏剧”来反对传统戏剧,主张的荒诞的形式来表现荒诞的世界和人生。
他们采用无逻辑性、无理性、看来杂乱无章几乎没有情节的表现方法;表现超时空的事件;设计稀奇古怪、支离破碎的舞台形象。
台词往往是答非所问的对白,没有内容的独白,语无轮次地胡扯,甚至是没有语法结构的单词“语言”。
有些剧作的许多场景根本不用语言,只有物体化的舞台形象,因此也有人称后现代主义戏剧为“沉默的戏剧”。
在诗歌领域,后现代主义作家以“非诗歌化的诗歌”来反对传统诗歌,认为形式认来都只是内容的一个扩展,因而不必追求诗行、诗段和全面的形式,而是主张一种自发、自主地表达,诗歌是一种寻求投射出去的高能体,它要求将自身作为一种力能传递给读者。
为此,诗歌必须由一个意念迅速直接地导向另一个完满的意念,提倡快速写作,并且,诗歌要以顺应呼吸的“音乐片语”代替传统诗律的节拍,以通俗的口语和俚语入诗,强调读者参加诗的活动,将诗歌看作一个行为的过程。
1、事实与虚构交织
后现代主义作家认为,不确定性导致了事实与虚构交织在一起,无法区分现实与幻想、生活与梦境,因此倾向于用题外话来提示而不愿直接表达他们对社会的看法。
意大利小说家伊塔洛·卡尔维诺于1965发表的《宇宙喜剧》,文笔优美,非常动人,是一部太空时代的寓言。
它的题材既像新宇宙论一样新颖,又如民间故事一般古朴;它的主题是爱情和失败、变化和永恒、幻想和现实,包括专门描写意大利现实的大量内容。
卡尔维诺入一切出色的幻想家一样,把本地风光的具体细节作为他的想象力驰骋基地:跟星云、黑洞和抒情性相结合的是营养丰富的面团、婴孩和美女,且刚一亮相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为一个真正的后现代主义作家,他总是一方面借用传统的叙还手法—即薄伽丘、马可·波罗或意大利神话故事所用的那种典型意大利式的叙述手法。
2、拼贴
后现代主义作家为了形象地表现出现实世界的变化无常和支离破碎,借鉴现代绘画中的拼贴艺术,把互不相关的素材塞进同一部作品,甚至把各种不同的文学风格、表现手法以至文学体裁也杂揉在作品之中。
这种违反常规时艺术手法反而取得某种异常的艺术效果,形象而直观地表现出当代西方世界的不确定性和分解状态。
在哥伦比亚小说家马尔克斯的小说《百年孤独》里,作者创造了一个独特的天地,那个由他虚构出来的小镇。那里汇聚着不可思议的奇迹和最纯粹的现实生活。
作者的想象力在翱翔:荒诞不经的传说、具体的村镇生活、比拟与影射、细腻的景物描写,都如新闻报道一样准确地再现出来了。
而且,直率与诡诈、现实主义与魔法神话、政治热情与非政治艺术、人物塑造与漫画化、幽默与恐怖等等的综合贯穿始末,难怪它被约翰·巴思称作“本世纪下半叶给人印象最深的一部小说,而且是任何一个世纪这类杰出体裁中的杰作。”
马尔克斯本人则被誉为“一位杰出的后现代主义小说大师。
它面对现实世界的丑恶、痛苦和阴暗,努力发掘其喜剧因素,以一种幽默的处理方式将其放大、扭曲、引伸,使其荒诞性突出地呈现,给人以惊惧、荒言、可笑之感。
“黑色幽默”文学中最著名的代表作当推约瑟夫·海勒的小说《第二十二条军规》,它用夸张的手法描写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驻扎在地中海地区的一个美国空军大队里的官僚专制统治及其对人的精神压迫,形象地反映了西方社会的荒诞不经和人性的丧失殆尽。
后现代主义的一些代表作家在运用滑稽模仿时甚至到了一字不漏地照抄原作的地步,并提醒读者他是在故意照抄。
比如阿根廷小说家博尔赫斯,就在小说中借主人公的举动表露他对故意抄袭所产生的讽刺效果的欣赏:
这位主人公绞尽脑汁创作出来的小说竟是从《堂·吉河德》中整段整段抄下的章节。
按照后现代主义的逻辑:小说模仿小说的形式、作者模仿作者的作用,结果却达到了离真实世界非常接近的地步。
5、自相矛盾
后现代主义作家给事物的两个对立面以同等重要的地位,既肯定理性,也肯定非理性,既肯定外观世界,也肯定自我反省,以此向传统的绘事物划清界线的概念挑战,为的是得以超越那种似乎恰好是他要否定的东西。
作品中的叙述者常常处于自相矛盾之中,如贝克特的小说《无名者》结尾的一个迭句概话地表现了这种手法:
“你必须继续下去,我不能继续下去,我要继续下去。”
后一句否定前一句,正如在整个作品中叙述者动摇于互不相容的欲望与主张之间。
到了美国小说家冯尼格特的小说《猫的摇篮》那里,基调则是:
“令人伤心的是必须粉饰现实,同样令人伤心的是实在无法粉饰现实。”
这些悖论通过人物之口讲出来,听似荒唐,却含有对当代西方的哲学思考,令人回味。
而后现代主义作家对任何形式的连贯性都持怀疑态度,认为人只是生活在永恒的一瞬间。
英国作家布赖恩·约翰逊的小说《不幸的人》就由一套卡片组成,干脆由读者自己去排列阅读的次序,任凭读者自由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每读一次便可得到不同的故事。
由此可以看出:后现代主义高度综合过去出现的各种文艺风格和技法,试图折衷各文艺流派,以重新排列组合的手段,实现某种创新,这也提醒人们对文学的传统与创新这个概念重新加以认识与思考。
后现代主义是比现代主义更为复杂的文艺思潮,它给人们带来的启示是多方面的。
一方面,它的出现和发展再一次证明了任何一种文艺思潮的起伏涨落总是同世界与社会的发展擅变密切相联的,并且直接或间接地反映出特定的历史时期和社会风貌。
另一方面,后现代主义反传统的强烈意识和行为,迫使人们重新思考关于文学艺术的基本概念和命题,重新界定艺术特征和准则。